金侬书法教育随笔–我们为什么要学习书法

我们为什么要学习书法
文/金侬
  我们的金侬书法沙龙,从建群到现在,也有快一年的时间。目前已达人数上限——500人。
沙龙群的朋友时常在群里展示自己的书法作品,探讨书法,学习的氛围很浓。
新年伊始,还有跟我学书法的孩子的家长,自愿组成了一个班,请我去给他们上课。不但孩子们要学习书法,连家长们都有如此的热情,令我十分感动。
最近,我又创设了一个线上书法教学实验班,报名加入的同学的热情超出了我的想象。说明大家都喜爱书法,有学习书法的愿望和要求。
然而,当我有时问上述的一些朋友,你们为什么要学习书法,我发现他们的回答便有些犹豫和迟疑起来。
有时,我也在想,你自己能回答这个回题吗?
扪心自问,我自己回答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于是,我自己有空的时候,就会好好地想一想这个问题,慢慢地就把这些思想联成了一片。今天,有机会给大家分享一下。
我还是想从自己的生活和经历说起。
我的姥姥,是前清翰林院编修的女儿,她活到差不多快一百岁时安然去世。她老人家是读过私塾的,唐诗宋词、幼学、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千家诗,可以不假思索,张口就来。我小时候跟她住在一起,受她的影响很深。
记得在我刚开始认字写字的时候,她对我讲过一名话,叫做:“字是打门锤”。
意思是,要想获得人家对你素质的认可,最好的方法,就是先展示一下你的字。
这句话出自我姥姥之口,表示站在传统的角度,中国人对汉字的书写是高度重视的。
我毕业于师范大学中文系。读中文系的人都有一个理想,就是当作家。记得当年读巴金的书,巴金说他年轻的时候有一个理想,就是完全靠稿费养活自己。于是,我也想像巴金那样,当一名靠稿费养活自己的作家。
这就需要投稿。我在一九八三年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就开始向当时发行量是天量的《大众电影》杂志投稿。《大众电影》杂志社,就是我后来的工作单位。没想到这篇文章后来居然发表了。
这是我当时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一九八六年,我大学毕业两年后,从中国电影公司调到这家杂志社。有一天,一个叫李松奎的老编辑与我聊天,
他说,你知道吗?你三年前发表的那篇文章是我从装稿件的麻袋里翻出来的。
我很惊讶,说,是吗?
他说,你知道为什么翻出你的文章吗?
我说,为什么?
他说,是因为那天随手翻稿子,突然发现你的字写得很有味道,把我吸引住了,我为了看你的字,就把你的文章也看了。看完你的文章,才觉得你的文章写得也好,所以,就把文章发表了。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字,我就不会看你的文章,发表肯定没戏,因为投稿的文章太多了,实在看不过来。
这一番话,给我很震动,原来字有那么大的作用啊!
后来我也当上了编辑,也开始看稿审稿。也开始跟李编辑一样,从投稿的麻袋里找可以发表的稿件。
我看稿子有一个习惯,就是凡是字迹规范、工整、美观的,这样的稿子我就会先看,看稿心情也颇为愉悦。反之,则完全出于编辑责任,没办法,硬着头皮才去阅读。这时,我会十分理性地想,这些难看的字不等于都是烂文章,如果因为字写得难看而不读,不是会把好文章埋没了吗?不过,有时我也会把这个想法否定了。字往往可以代表一个人的文化修养和水平,一个字写得那么难看的人,他能有水平写好文章吗?
无数次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当我硬着头皮看一些用鬼画符的字写成的文章,最终都会发现,这些文章确实乏善可陈。结果便是,被我一挥手,扔进了废纸篓。
我想我这一段生活经历,已经回答了“我们为什么要学习书法”这个问题——为了应用,为了社交,我们必须要学习书法。
再具体一点,中小学学生们的课堂学习,完成作业,考试,升级,无一不要通过书写汉字完成,字要是写得不规范、不工整、不美观,岂不是考不好分数,升不了级了?
据说现在教育管理部门已经发文,明令中小学生甚至大学生都要学习书法,都要会写和能写好毛笔字。对于学生而言,恐怕将来字写不好,会成为一个大麻烦。
当然,最堂而皇之的学习书法的理由,便是,我要当书法家。然而,真正的书法家是那么好当的吗?
一般人的眼里,入了中国书法家协会,算是书法家了吧。然而,我居住地附近的北京亚运村第五大道,有一个新华书店,里面有一个画廊,每周都举行拍卖。有一次,我去买书,正好遇到拍卖,就见一件中书协会员的四尺书法作品,无底价开拍,结果十五块钱,被人买走。我想,就算不算字价,算上那个装裱的挂轴,也起码得四十元啊。
除非他有固定的工资收入,靠书法,这位书法家是肯定养活不了自己的。
所以,当书法家不容易!
我想,上述这一切可能都是大家学习书法最重要的理由。我把它称作为功利的理由。
这个理由不是我今天讲的重点,我今天着重要讲的,是书法超越功利的,比考试升级更重要的影响每一个人成长和心性的作用。
这里我先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叫《朱熹写桃》。
朱熹是中国继孔子之后的儒家学派的集大成者,我们现在看到的《四书集注》,就是他编撰的。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去过朱熹位于五夷山下的书院,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访客,就知道朱子至今都是很有影响力的一位人物。
《朱熹写桃》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在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朱熹的父亲要求他抄写唐诗《赠汪伦》,其中有“桃花潭水三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两句。当时朱熹很小,也很调皮,心不在焉,寻思着:桃花盛开,我还在这里写桃花干嘛,还不如出去看看桃花呢?心里一急,就把桃花的“桃”写成了“挑”字。写完后请父亲检查。  父亲发现了错字,没有直说,而是十分严肃地告诉他:“心正则字正,心不正则字不正。”
朱熹意识到父亲的话里有话,便认真地把自己写的字检查了一遍,才发现写错了一个字。他非常羞愧。为了让自己警醒,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他决定把“桃”字重新抄写一千遍。就在朱熹重新写“桃”的时候,屋外雷声大作,风雨交加,狂风暴雨把满院的桃花都打落在地,而朱熹专心致志地写字,对天气的变化丝毫没有察觉。
这个故事涉及书法一个十分重要的特点,那便是练字即练心。
练什么心?静心、专心、一心一意。人间所有之事,浮躁,不专心,不专注,都是做不好的。所以,书法是修心的最好方法。
各位想想,一支笔拿在手里,一笔一画,基本保持匀速。有时稍快一点,有时稍慢一点,从入笔到出笔,从逆锋到回锋,这一套路数就象打太极。打太极能分心吗?打太极不得凝神静气、一门心思?
这些年,到处都是打日本鬼子的影视剧,影视剧中经常会出现这样的镜头:一个日本鬼子的军官在那里像煞有介事地写中国书法。编导为什么要加进这样一个场景?我以为,编导一方面想表现日本人对中国文化的青睐和崇拜,另一个方面是表现他们需要静心。难道不是吗?日本鬼子入侵中国,到处都是反抗的中国人,他们的心静得下来吗?要想使心静,他们只有写书法。可见在影视编剧的心中,书法都有静心的作用。
我经常受朋友之邀,去一些文化场所,会见朋友,交流书法。我发现当下有一个有趣的现象,那便是爱好书法和写书法的人,不一定都是文化人,反而商人和官员居多。不少商人,生意做的很大,却一得空就在那里写字抄经。这个现象很有趣。
我认识一个炒股的朋友,他是一个超大户,手里掌握着近一个亿的资金,他却是一个书法“发烧友”。有一次,我应邀去会他。一走进他偌大的办公室,就见一边办公桌上放着一台很大的显示屏,屏幕上是红红绿绿的股票K线;另一边则是一个大案条,案条上铺着宣纸,放着毛笔。他在做什么?他正在案条前专注地写字,我走进来他都没有发现。
我后来不解地问他:你不看K钱写书法,怎么赚钱?
他笑道:那些盯着K线看的人一定赚不到钱!因为K线会让他们心不静。我在那里写字,我的心很静,一切按既定方针办,不会冲动,不会不守纪律,所以,我反倒能赚钱。
书法能让一个炒股的人赚钱?!这个结论太让我感到有趣和意外了。接下来他陈述的一切,完全证实了这一点。他说他在没有练习书法以前基本上每年都赔钱的,赔钱的原因只有两点,那就是冲动和不守纪律。明明理智上觉得这个点位已经很高了,再继续追高很容易被套,但内心就是没有定力让自己不去追高。结果,追进去被套,套了以后受不了煎熬,再割肉出来,钱就是这样赔的。
后来,受一个朋友的影响开始练习书法,他的心就开始一点点静下来。静心的结果便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一切事先做好计划,做好安排,然后一切按计划和安排进行操作。跌了,跌到一定的点位,他该买就买;涨了,涨到一定的点位,他该卖就卖。按他的说法,就像临帖,一笔一画规规矩矩,决不乱来。他战胜了自我,因此他也战胜了股市。就那么简单。而这一切心性的改变,就是从练书法开始的。
他的话让我沉默了许久。
我不由得首先想起了我的母亲。
我母亲是在我的影响下,七十多岁开始拿起毛笔练习书法的。记得有一年,我回家,她告诉我,有一次她在居委会当场写字,就有一个人问她,你这幅字卖吗?我出二十块钱。结果,她当场就把一幅字卖掉了。她高兴地对我说,这还是我平生第一次卖字,赚了二十块钱!
当然,我母亲年轻的时候就有书法基础,她老人家的硬笔书法,是所有见过的人都公认和欣赏的。
不过,我母亲年轻的时候脾气很不好。可是,七十岁以后,她的脾气越来越好了。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而我母亲却打破了这一条铁律。究其原因,我不能说完全是因为书法,但书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这一点是无疑的。
从我母亲又想到自己重新拿起毛笔开始习书的这十几年,心性有了什么变化。不想也罢,一想,自己都觉得很惊讶,原来自己这些年变化那么大!
我原来脾气有些急,火气也不小,一天到晚总有一种没着没落的感觉,其实也就是心静不下来,所以,失眠老是陪伴着我。自从开始习书,特别是自己规定每天从晚上八点开始习书到十一点,最显著的变化就是慢慢的睡眠改善了,不像过去那样很难入睡了。
再慢慢的便是脾气没有过去那么大了。过去我很怕噪音,稍微有一点声音,我就觉得心情很烦,于是什么事情也做不了,非得把那噪音的源头找出来,然后想办法“消灭”它不可。有时,噪音无法“消灭”,我就自己跟自己生气,嘴巴里骂骂咧咧。现在即使有噪音,只要这噪音不是很响,我就能做到它仿佛于我不存在。
禅学里有这么一个故事。
有一天,大师讲禅。大师指着挂着的幡,问弟子,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一个弟子回答:幡在动。
大师目无表情,显然他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不一会儿,又有弟子作答:风在动。
大师脸上露出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微笑,显然这个答案已接近正确,但还并不能让大师十分满意。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弟子回答道:心在动。
大师这才颔首微笑。
这一则故事,意义深长。值得大家好好思考。
用仪器测量客观世界,得出的结论是一致的。
但同样客观世界的变化,在任何一个个体人的心中,反应都是不同的,有时还会有很大的差别。
噪音,如果用仪器来测,它的强弱是有标准的。但对于个体的人来说,感受到并对心产生的作用,同样大小分贝的声音,所产生的作用却不相同。对于烦躁者来说,噪声是放大的,让人不堪忍受;而对于静心者来说,噪声却是缩小的,仿佛并不存在。就像刚才故事里的那面幡,心躁者所见,幡不动也动;而心静者所见,幡动也不动。
所以,朱子写“桃”,屋外狂风大作,于他却不复存在。
隔岸风声狂带雨,而有的人就能做到“青松傲骨定如山”。
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他无时无刻不在学习和成长,学习和成长的过程就是主客观互相作用,主观世界得到提升的过程。主客观的互相作用,借用一句话来说,便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当你不可能马上改变环境,并且注定有可能受到环境影响的时候,修炼自己,使自己足以抗拒环境的影响,从而在这个处处不完美的人世间追求到自我人生的安宁和幸福,这应该是一个人一辈子都需要认真做的事。
我们如此生活条件已经越来越好,安放我们身体的空间也变得越来越大,然而,安放我们的心灵,却变得越来越不容易。
其实,安放心灵也容易,你只须拿起一支毛笔,就可使你的心灵至少得到片刻的沉静。
许多年前,我有机会参观了北京海淀培智学校,这个学校的学生都是在情智上有障碍的,其中有不少是自闭症和孤独症的孩子。我惊奇地发现学校给他们安排了书法课。老师介绍说,只要这些孩子一上书法课,在那里认真写字,他们就变得特别平静。北师大有一位教授就此展开了一项课题研究,建议把书法教育纳入情智培养。
练字的练心,不但表现在练静心、专心上,还练恒心。恒心跟专心一样,又是做任何一件事必备的条件。
学书法要想一口吃成一个胖子是不可能的。一个学书者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吃不喝不停地写和练,突击一个月,不如每天练十多分钟,坚持半年。习书的进步是渐进的,有点象锻炼身体。你一天就能把身体锻炼好吗?不可能。锻炼身体的时间单位应该是以月或者年计算的。这就跟学习书法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学不好书法的。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学好书法的人,有可能他同时也具备一个可贵的品质——恒心。
传统的中国书法通常以人来喻字。我们看书论,可以看到经常有人说,这个字长得像佳士。佳士就是形象气质不错的读书人。还有人把不好的字比喻成干农活的人。这样的比喻当然不好,但古人就是这样以人喻字的。人有血肉筋骨,所以,颜真卿和柳公权的字被人称作“颜筋柳骨”。传统的中国书法还有一个特点,叫做“字如其人”。见字如见人,一个人的字可以表现他的一切心迹,这就把人的内心与字完全对应了起来。
无论以人喻字还是字如其人,字与个体的人之间,总是产生着某种关联,于是,一个人的品性、素质、修养、教育、学问,总之,一切人的内在构成,都在一件东西上表现了出来,这个东西就是写出来的字。
我想说的是,既然字可以表现一个人所有的内在构成,那么,可不可以反过来推论,通过把字写好,使一个人在品性、素质、修养、教育、学问等方面都得到提升呢?
这个推论是成立的。
在书法课上,我经常要讲到一个字笔画之间的呼应。
为什么要呼应?我告诉大家那是因为世界本身存在普遍的联系。我们完全可以把字中某一个笔画当作世间万物中的某一个事物,既然承认他们之间存在着普遍的联系,我们又怎么能在写字时把每一个笔画孤立起来呢?
我在清华附给学生们上书法选修课。这门课我甚至允许家长也可以旁听。于是,有的家长就坐在后排,跟他们的孩子一起听我讲课。有一次,我讲到“心”字的写法,说其中的三点,是需要呼应的,尤其最后的一点,它与其它两点的呼应,最容易被人忽略。其实,最后一点,笔意上有呼应和照顾前面两点的意思。特别是草书,表现得很明显。我把它比喻为回望或者回眸。
这时,我打了一个比方。我说,你们中的个别同学,已经打算高中到美国去读书。我们可以想像一下,三年以后,北京机场,安检处,你们的父母一路送你过来,把行李箱交到你的手上,把该交代的话都说了,然后,目送着你走过安检通道,眼看着你就要在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了,此时,你是不是应该回过头来向他们挥挥手?
这是即将远行的孩子向父母所表达的依依惜别之情,是亲情最自然的流露。
如果没有这个举动,你们的父母会不会很失落和难过?
这转过身来向父亲挥手的告别,是回望和回眸,就是“心”的最后一点。
你们想想,难道不是吗?
从这个角度来看,书法之法其实孕含着为人处事和做人的基本道理。一个孩子跟对了老师学书法,同时也是在学做人。
讲到这里,我看到在座的一位家长,眼里已有了盈盈的泪花。
再有,我们都知道,写字要写得大度、大方、大气,要写得正大,而不能写得小眉小眼、抠抠缩缩,东倒西歪。这是来自传统的对书法起码的评价。
细细想想,这个评价哪里是在说写字,分明是在讲做人。
反观我们的现实世界,有的人做人做事十分的小气,心胸狭隘,小心眼,经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这么做人做事,不但别人看不怪,不喜欢,对此反感,其实,他自己又何尝开心高兴?他在与别人过不去的同时,首先是跟自己过不去。这样的人,其实真该学一学书法,从中国传统书法的大气中改变心性,有所感悟。
这个时候,我们每一个学书人不妨可以想一想,是不是书法已经与中国传统文化紧密地、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了一起。
讲到这里,我还想讲另一个著名的书法故事,那就是唐史记载的柳公权的“心正则笔正”:
唐代末叶,政治不好,朝纲混乱。这个时代出了“楷家四大家”之一的柳公权。有一次,皇帝问他,“笔何尽善?”意思是,写字要怎么样才能达到完美的境界?柳公权回答道:“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
这句话成为通过书法告诫皇帝不要心术不正做荒唐事的有名例子。
显然,比起朱熹父亲说的“心正则字正”,“心正则笔正”已经上升到写字用笔,与一个人向善还是向恶,走什么样的人生之路这样一个层面。
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的家长,如果担心孩子不专心学习,缺少学习的恒心,甚至担心他可能会学坏,不走正道。解决这个问题,有一个好办法,那就是让他学习书法。
说到笔正,我下面想说的就是:中锋行笔。
  现在很多人讲,中锋行笔是个误区,写字哪能一直中锋?
讲这些话的人,不说他们不懂用笔,就连中国传统文化也一无所知。
中国传统文化里,“中”的概念,是我们需要认真领会和把握的。
我们国家的名字叫中国,还有中原、中土、中庸、中道、中和、中锋。
中国的民族医学称之为中医。从中医的英文来看,中医是相对于西医的医学。既然是英文,那就是站在西方的立场给中医的定位。
如果换一个角度,站在中国传统文化的角度来看,中医的正确的解释是:中和、调和的医学。
难道不是吗?
中医的方子里从来不会只用一味药,它都是几味药搭配在一起。为什么要搭配?就是调和、中和药性,使之发挥最佳性能和作用。
这个搭配,中医的专门术语叫“配伍”。
曾经拍过《周恩来》的导演丁荫楠,他后来当上了中国文联的主席。有一次,我们见面一起吃饭,吃完饭他说要去找一个老中医。
我说,您生病了?
他说,没有什么大病,只是想让他给调一调。
他用了“调一调”,非常准确。这是中医的大本事,也是中医的本质。而这个大本事和本质,一言以蔽之,就在于一个“中”字。
除了中医的“中”,还有“中庸”和“中和”。这就完全进入了儒家理论。
  孔子说,过犹不及。这是对“中庸”下的一个注解。不要过,也不要不及,那就是恰如其分。恰如其分不是不偏不倚,不是各打五十大板,那处理问题也太简单了!所以,朱熹在《中庸章句》里的对“中庸”的解释是错误的。
国学家南怀瑾先生反复在其专著里说,我们现在接受的儒家思想,有许多已经脱离了孔孟的本意,而完全是宋儒的解释。宋儒就是指朱熹和程氏二兄弟。
“恰如其分”就是恰当。打个比方,你有两个孩子,是双胞胎,但一个长得胖,一个长得瘦。吃饭的时候,你如何用恰当的方式分配食物?
须给那个胖的少一点食物,因为他需要减肥。
同时,须给那个瘦的多一点食物,因为他需要增肥。
一增一减,完全不对等,更不是不偏不倚。但却很恰当,这才是“中庸”的做法。
在《论语》中,孔子这样运用“中庸”对他的弟子进行教育的例子,举不胜举。所以,尽管颜回、子贡、子路,都是孔子的弟子,但孔子却对他们讲不同的道理。决不会用同一个面孔去对付三个学生,以表示自己的不偏不倚。这就是孔子的因材施教——对每一个学生进行恰当的教育。
“中庸”是孔子的基本思想。
“中和”就是各种因素的合理安排。中国文化中美的最高境界,就是达到“中和”。
现在回过头再来讲“中锋”,其实“中锋”不单单是要你把锋执正,而且还是教你通过“中锋”在运动中去调整笔锋的方法。
写字就是用锋,所以,“中锋”是书法用笔之要。
从以字喻人,再到书法用笔的中锋,大家已经明白,这已经涉及到诸多中国传统文化的概念。如此,学习书法,就等于打开了中国传统文化之门。反过来讲,如果一个人对书法一无所知,他也不可能真正理解中国传统文化。
2012年,我参加了北京文化论坛,发表了一个演讲。我拿毛笔来举例子,说毛笔就是中国儒家学说的道具,一时激起了与会者极大的兴趣。
限于时间关系,我这里暂且不作展开。
中国书法是中国传统文化(国学)的一把钥匙,还可以从以下许多方面见证。
比如,练书法总要写字,而中国的汉字,里面的学问就大了去了。
我手头就有一本书,是专门谈汉字的学问的,题目就叫《字里有乾坤》。
又比如,书法的书写内容,一般都与中国传统文化有关。大家经常看到某某家里挂着四个字“宁静致远”,这四个字的出处是《淮南子》,后来诸葛亮《诫子书》里引用过。“非淡泊无以明德,非宁静无以致远。”诸葛亮改了一个字:“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这个时候,你就需要了解《淮南子》是一部什么书。它是一本道家的书。那道家是什么?诸葛亮是何许人也。等等。这一切,都是中国传统文化。
再比如,你要用书法写一首诗。写一首现代诗可以吗?除非你不想让人家收藏。因为现代诗的流传没有经过时间的检验。而随便一首唐诗宋词,它已经穿越了时间的长河,成为我们民族永恒的精神财富。你不必担心这些诗词没有人喜欢,只需担心你的字能否经过时间的考验。
这个时候,你是不是需要了解这些诗词内容呢?而了解内容,离不开了解作者和时代背景,于是,我们又走进了历史,走进了传统。
凡此种种,书法都让我们脱离不了传统文化。即使我们拿起毛笔,既不蘸墨,也不书写,这一支毛笔,也会让我们感受到千年的传承。
于是,一切喧嚣与骚动,渐渐变得厚重和宁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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