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电影

家乡的电影作者:行者 图片来源:网络
“演电影喽——”,在我小的时候,耳边一旦传来这样的吆喝声,那无疑是最开心的一件事情了,不光我开心,大人和孩子们都开心,大家奔走相呼,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五婶儿,别干了,赶紧收收吃饭吧,吃罢饭,今儿黑里有电影。”“谁家咋哩?”“听说是村东头老陈家吃喜面哩。”在打麦场上玩耍的孩子们一听到这消息,也都兴高采烈地跑回了家,他们要抓紧写完作业,要不然就耽误晚上看电影了。有电影的那天晚上,天黑的好像总是特别迟,孩子们早早就搬着各式各样的板凳、椅子把场地上的位置占好了,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夜幕降临。盼星星盼月亮,天,终于黑了,随着“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响,电影开始了,黑压压乱糟糟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放映机里射出来的那一束光投向那面宽大的映幕,映幕就挂在两根临时立起的竹竿上。所谓映幕,我们那时其实都叫它“电影布”,“电影布”当然是白颜色的,四周包着一溜黑边,最初,我们看到的都是正方形的“电影布”,过了些年,有了长方形的“电影布”,我们叫它“宽映幕”。那时的影片不像现在是拷在U盘里,而是很长很长的胶片缠在一本一本的铁制的圆盘上,圆盘约有今天的飞镖盘那样大小,一般一部电影有四本这样的圆盘,这四本圆盘就装在一个铁皮制成的长方形的匣子里,匣子外面写着这部影片的名字。演电影的师傅一进村,他的小推车后面就会跟上一群孩子们,孩子们最关注的就是他车上的这个铁皮匣子,想赶紧看看今天到底演什么片子。在电影开演之后,还会不断有人陆陆续续向场地跟前围来,有的大人们忙于干活儿回家晚一些,这时,也顾不上在家里吃饭了,就匆匆地端着饭碗急急忙忙的走来,瞅来转去,若是实在找不见个下脚的地方,那就只好跑到“电影布”背面去凑合着看吧,我们称之为看“反电影”,尽管看到的效果不是很好,那也总比看不到强。有的住得较远的或是外村的孩子们来的比较晚,还想找一个好的位置看电影,他们就猫着腰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想找个空地坐下,不小心踩了别人的脚倒不是什么大事,若是一直腰,头或是身子挡住了放映机的镜头,那立马就会遭到观众们的一片责骂。实在是找不到好地方又不愿意将就着看“反电影”,这些孩子们就只好爬到场地旁边的大树上来看,有时候,看到精彩之处,又是鼓掌又是喝彩,竟然忘了自己是坐在树杈上,两手一松,整个人就掉了下来,砸到树下的人群里,那一下子,整个场子就炸了锅,喊声、笑声、哭声、骂声、喝彩声和电影里放出来的声音混在一起,乱作一团,好不热闹。
那时候,农村里还并不富裕,谁家能演上一场电影那是件很荣耀很有面子的事情。一般都是谁家里有了什么大事才会把放电影的师傅请来的,比如说儿子结婚、喜得贵子,也或是给长者祝寿,或是给亡者送终,或是家里有孩子考上了大学……当然,也有极个别的事情,记得那一年,邻村的西张巨村一位姓曹的大叔家请了一场电影,乡邻们一打听,咋回事?原来是家里面养的大黑猪这一窝下了十几个小猪娃,主人家心里面太高兴了,那就拿出点钱演上一场电影吧,祝贺祝贺,图个吉利。每一次演电影,通常都是两部片子,若是演新片,大家自然看得高兴,即使演老片,大家依然看的有劲儿。一般都是一部新影片配着一部老影片,老片先放,新片后放。上了年纪的观众特别钟情于那些传统的戏曲,比如《穆桂英挂帅》、《捲蓆筒》、《诸葛亮吊孝》、《花木兰》、《朝阳沟》等等,虽然已经看了多少遍了,但还是能看的如醉如痴,有的还摇头拍腿的跟着低声唱起来,看那神情,很是过瘾。孩子们当然是更喜欢看一些战斗片、功夫片什么的,像《地道战》、《地雷战》、《敌后武工队》、《小兵张嘎》、《少林寺》、《自古英雄出少年》、《南北少林》、《武当》等片子,那也是翻来覆去的看了很多遍了,情节都早已经烂熟于心,第二天到了学校跟同学们聊起电影来,那电影里的对话都能一字不差的说上好长一段,但是,老师要求背诵的课文我们却总是愁眉苦脸的读了很多遍仍然是丢三落四的不能背下来。记得当时有位老师在课堂上曾这样说过我们——“那好学生为什么成绩好?在人家家门口演电影,他都不出来看一眼,只是一个人坐在屋里读书;那差学生为什么成绩差?深更半夜跑五六里地到外村去看电影,睡觉的梦里都是电影,第二天到了学校说的还是电影,那成绩能不差吗?”老师说的确实没错,可是我们这些不听话的学生还是逢有电影必看的,确实是荒废了很多宝贵的时光。夏天的晚上,人们看电影时大都带着一把大蒲扇子,热了就扇扇风,忽然来了小雨,就把扇子遮在头上,若是下得再大些,就躲到街边的屋檐下、门楼下、大树下来看电影,若是下的实在太大了,如瓢泼一般的大雨,那就只好回家,当然这也是主家和放电影的师傅最不愿意遇到的天气,若是真遇到了,那叫扫兴。冬天里,天很冷,人们看电影时就穿着厚厚的棉袄,再裹上厚厚的大衣,离放映机和“电影布”稍远的空地,干脆烧上一堆火,大人们指使着孩子们去抱来一些玉米杆、花柴(棉花棵子)、废弃的树根,反正那时候农村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柴禾,大家烤着火,烫着前胸凉着后背跺着双脚看着电影,神情专注,其乐无穷,想想这样热火朝天看电影的场景,在那城市的电影院里是绝然不可能有的事情。但是,有一点倒是和城市的电影院里有些相似,对于那些正值青春妙龄的青年男女来说,看电影正是一个出去约会的好机会,不过,他们往往是看不完一部片子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一起悄悄地退出了场外……
那个时候,村子里老爱停电,正看着电影呢,突然就停电了,这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那怎么办呢那就只有等着,这就叫“等电”,等电的时候,大人们“喷闲空”,也就是聊天;孩子们就信马由缰地跑着玩儿,追逐打闹,捉迷藏,一旦等来了电,大家一下子就不约而同的欢呼起来,那欢呼声能传的很远,很远,直到现在想起,好像还在耳边。有的时候,停电时间很长,“等电”等了一两个小时还是不见有电,观众们开始陆陆续续回家睡觉,但是真正的“影迷”是不会回家的,他们就陪着放映师一直等着,直到来电。我和我儿时的好朋友陈强就是这样的“影迷”。有一次,我俩“等电”等到半夜,主家跟放映师说“真不来电,就算了吧,收摊儿吧….”,我和陈强看着这下没戏了,那走吧,回去睡吧。回到家刚钻到被窝里还没有十分钟,屋里的灯亮了,又来电了,于是一下子再钻出来,穿上衣服就跑了出去,当我跑到的时候,放映师正在重新安装设备,准备放映,这时有人拍我肩膀,我回头一看,哈哈,正是陈强,他气喘吁吁的,跑的满头大汗……多年以后,我们一起说起这事,都不禁感慨:“要是把这看电影的精神用到学习上,清华北大咱们早考上了….”不过后来没过几年,放电影的师傅大都配备了便携式的发电机,“等电”的事儿也成了历史。除了“等电”,观众们有时候还需要“等片”,特别是一部新影片刚刚出来的时候,大家都爱看,正好两个村子在同一天晚上都要求放映这同一部电影,那怎么办?那只有一前一后替换着看,那边放完了,若果没能即时送过来,这边的观众只能等着,这就是“等片”,有时候还会遇到三四个村子在同一晚上演同一部电影,那就更得等了。就在大家苦等的时候,忽然有人骑了一辆“小80”摩托车或是打着手电蹬着自行车急匆匆的送来了片子,顿时一阵欢呼声就重新响起了。人们热爱着电影,电影快乐着人们,观众们看的兴高采烈了,主家也就心满意足了。电影结束,大家各自回家,第二天的早上,必有几个老头儿天蒙蒙亮就来到了昨晚演电影的地方,掀掀那一堆一堆的砖头,踢一踢那一地的糖纸、瓜子皮,没准儿会捡到一毛、两毛或是三块、五块钱来,有时候,或是半截子铅笔或是一只小孩子的鞋……很多年过去了,如今的村子里偶尔还会放这种露天的电影,只是观众越来越少了。夏天里还好说,只当是到街上乘凉去了,看一会儿就凑和看一会儿吧。冬天的时候,几乎整场电影都没有观众,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一张“电影布”尴尬的悬挂着,孤独的上演着,放映师把头埋在厚厚的大衣里,打着瞌睡…….现在,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了电视机、影碟机、电脑,有谁还愿意为了看一场电影到大街上去受冻呢?村里的孩子们早已不会再为一场电影而欢呼雀跃,“演电影喽——”,那一声声欢天喜地的吆喝声,早已滑进了人们记忆的深处,偶尔想起来,令人神往也令人叹息…..2014.10.27.残石散记
作者简介:魏献林,笔名行者,又名残石,追梦人,梦轩主人。河南省郑州市邻居商业合作联合会商企策划人,焦作市朗读艺术学会会员,新乡市齐州书画艺术社理事。祖籍河北省元氏,出生于青海省海南州恰水河畔,自幼随外公外婆生活于河南省古宁邑之张巨,长于斯,深恋于斯,故自号曰:张巨人。平日散淡无拘,爱读书,涉猎广,不求甚解;喜文学、书法、朗诵、烹饪、武术、户外探险等皆业外余事博而不精未登于大雅之堂,只游戏玩乐尔。自1993年开始发表诗歌散文和书法作品,作品散见于《青海青年报》、《西宁晚报》、《新乡日报》、《大河报》等报刊杂志。后忙于经商,渐至疏落。多年来,以商为业,以儒商为向往,行走于熙攘红尘与莽荡江湖间,商旅之中且行且读,且行且思,且行且吟,偶有所感,散记于笔端,遂成散文集《行者散记》、诗集《梦轩诗稿》者,皆闲来自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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