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学东 l 酒徒的真正乐趣,在酣不在醉

酒徒的真正乐趣,在酣不在醉
文 l 朱学东
我喜欢和朋友喝酒,也自认为对喝酒有些个人感悟,谈起来头头是道。不过那是野狐禅,我从不愿意以科学方法来解构喝酒的乐趣,在我看来那简直是暴殄天物,荒唐得很。大家都知道酒醉了会难受,可为什么还好这一口杯中之物?这跟科学没太大关系,纯粹是酒徒的乐趣。喝酒的人聚在一起,总是要论酒量的。对于一个人到底能喝多少,或者说酒量大小,我曾经写过一篇题为《酒量》的文章,无非就是个人盘桓酒局的经验之论。我在文章中谈了一个人酒桌上表现出的酒量与状态,不仅取决于原有的底子,更与饮酒之人的勇气、同饮之人、身体精神状况,以及是否是自己喜欢熟悉的酒相关。所谓勇气,就是酒桌上敢不敢喝,两军相遇勇者胜;所谓同饮之人,若是知己,人逢知己千杯少;所谓身体精神状态,若是健康饱满,酒量必增,千万不要和运动员尤其是跑马拉松的斗酒;最好喝的是好酒,熟悉的酒,对路子的酒。这些条件,每一项单独具备,则酒量都会相应增加;如果相反,则酒量都会相应下降。若是喝酒时这些条件都具备了,再不喝醉,更待何时?肯定不醉不归,否则太对不起自己和喝酒的朋友了。每次酒友跟我论及喝酒事,无论是应战,还是避战,我都会跟酒友分享我的观点。一般酒友听了都会觉得很有道理,直到有一天我遇上一位叫李宾的酒友。2019年10月在泸州参加国窖1573支持的国际诗歌节活动,期间与泸州老窖企业文化中心李宾兄分享交流喝酒的经验。此前我和李宾兄喝过酒,他不仅酒量比我好,还喜欢写诗,我只会抄诗而已。听我唠叨完喝酒的野狐禅,李宾兄笑嘻嘻地说,我说的他都同意,不过,这些条件都具备的话,那应该不叫醉,而应该称作“酣”。我顿觉醍醐灌顶。这真是一字师啊。其实醉和酣的区别我是知道的。《说文》:“醉,卒也。卒其度量,不至于乱也。一曰溃也。”意思是酒到量尽,又不至于混乱。但是,这显然与我们今天的酒徒所理解的醉不一样。醉者,多神智昏乱,一如《说文》说的另一种意思“溃”。所以,《正字通》就认为《说文》有误:“醉必伐德丧仪,酒诰、宾筵言之甚详,未有醉能卒其度量不至乱者。因卒立义,说文误。”“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这种状态只有李白这样的诗仙才配有,即使天子呼来不上船,也不是抗旨不恭,反而是美谈。普通人这样,就是“伐德丧仪”,就是僭越。我其实挺怕喝醉的,怕酒醉而失态乱性,所以总是勉力在人前硬撑,就像古龙小说《大人物》里的大侠秦歌,醉态和悲伤总在人背后。李宾兄所言的酣,《说文》云:“酣,酒乐也。”就是喝酒达到舒畅快乐的状态。舒畅快乐而不醉,没有伐德丧仪,境界显然要远高于醉。酣和醉的区别,曹丕《善哉行》中有言:“朝日乐相乐,酣饮不知醉。”酒喝到酣了,继续喝就只有快乐,而不知醉为何物了。跟李白一样好酒但酒量同样不大甚至还更小的苏东坡,酒喝高兴了,则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虽然老夫聊发了少年狂,却不是醉态,不过是难得的真性情流露而已。说回来,过去喝酒,我所言的几个条件,要都具备也是非常难得,一生难得几回。平常喝酒,总会有些遗憾欠缺,所以喝高兴了也难免会醉。但是,若喝酒的几个条件都具备了,喝酒就不会醉,也不应该醉了,确实也有豪饮而未醉时。希望有一天,万事皆备,与李宾兄会饮,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朱学东
资深媒体人,历任《南风窗》总编,《中国周刊》总编,新京报传媒研究院常务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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