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文学】张旺林/犟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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犟 驴
张旺林
说起驴,农村长大的孩子可以说无人不晓,没有马高,也没有牛壮,力量自然也不是太大,一般有黑驴、白驴、灰驴,甚至也有黑白相间的驴。但不管是什么颜色的驴,它们有一点是统一的,就是一个字“犟”。所以才会有后面骂那些“一根筋”的人时,往往会说,你跟一头犟驴一样。
驴为何那么犟,我也懒得去寻求答案,也许就是一种天性吧!但不知是何原因,却让驴背上了好多的不雅之词,如笨驴、犟驴、黔驴技穷、驴头、驴嘴、驴熊、驴前马后等等,这一系列骂人的词语好像都因驴而起,老郭的那头驴也未能逃脱犟驴的“雅称”。
老郭一直以来生活在柿子里村,柿子里村地处大西北,海拔较高,气温低,外加之村民的外出务工,大量的土地撂荒,野草肆虐疯长。原本就不大的村子,人少的可怜,更显得村子萧条。而老郭却一点也不寂寞,因为他就光棍一个,整天养着他的那头麻驴。以前放驴还得注意庄稼,现在地很少有人种,自然放驴的地方就越大了。
老郭整天笑嘻嘻地看着那头麻驴,蹲在地埂边上,跟蹲茅坑一样。时不时来一句,你驴日的一天欢死了,就知道吃草拉屎放屁。那头麻驴好像知道老郭在骂它,伸长脖子“缸子缸子”叫几声,示意你再骂几声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深秋的农村,天气凉的也快,老郭赶紧抓住时机,牵着他的麻驴早早的进山,让它吃个圆滚滚他才放心,一旦入冬,北方的山上就没青草了!
也许他的这辈子与驴接下来不解之缘,时时刻刻不忘他的麻驴。人这一辈子,其实有时候说来也奇怪,有为钱而搭上性命的,有为人而殉情。而老郭偏偏就与这头麻驴相依为命,在漫长的岁月中慢慢煎熬。
说起这头麻驴,与老郭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犟,到底是老郭影响了驴,还是麻驴影响了老郭,的确是无法说清楚!老郭以前没养过驴,他也不愿回忆过去的事情,一想起满眼都是泪水。
当初的郭家在柿子里村也是个大姓家族,老郭幼年的时候,他的父辈们也非常的勤快,在他爷爷的统一指挥下,有种地的、有看水磨磨面的、有外出经商的……但是一家人就是没有读书的,普遍没文化。在他的祖辈中,只要勤快,多种粮、多挣钱就可以了。当时老郭的父辈就有弟兄八个,个个身体健壮如牛,种过好多的田地,家里饲养着好多的牛和骡子,没有饲养驴,在他们看来,驴的力量较弱,不实用。
可谁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道也不因为老郭家的勤劳和善良而放过他,世间人心难测!有的人往往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甚至自己的亲戚。因为当时的情况老郭家确实没有雇一个长工,都是一大家子人一起劳动,用老郭的话来说,当时他们家粮食比其他人家的多,再加之他的父辈们和他一样,就是一个犟。那一年划地主时,人家原本比他家情况好的,由于人家会来事,又多少懂点文化,再给社里的人一人一双短装装泥鞋,硬生生把地主成份划到他们家。这确实害苦了老郭家,要知道那时的地主成份人家没人愿意接近,老郭的终身大事就是这样被耽搁下了。
到现在还是光棍的老郭,还是那么犟,和他的驴一样。也许是乡里的光棍比较多吧,老郭也就认了,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依旧每天乐呵呵地牵着他的犟驴穿行在大山深处。柿子里村的人一提到犟,首先会想到老郭,所以骂人时也会说,你犟得咋跟老郭一样,也有的说你咋犟得跟老郭的驴一样。
老郭昨晚忘了给驴半夜添草,一觉醒来,驴已经是叫了好一阵子了。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这可把老郭给急坏坏了。他顾不上自己吃一点东西,便将驴赶到村外,看着驴嘴瞬间拥进去一簇簇的青草,老郭心里乐活了,但他的肚子开始咕咕地叫起来。他朝着驴骂道,只顾了你驴怂了,老子还饿着里,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里吃草,我看能不能找个玉米棒子烧着吃。老郭一边给驴说,一边已经爬上地垄,刚爬了三层地垄,老郭便听到突突突的摩托声,回头一看是两个小青年。老郭也没在意,继续朝上一台的玉米地里走去。
突然,摩托车的声音停了,恰恰停在他的驴旁。老郭赶紧停下脚步,是不是这两个家伙要抢他的麻驴,他心里想。不会吧,大清早的也不至于吧!老郭想冲出去,但又一想,如果是坏人,那两个壮小伙他一个都战斗不了,何况两个里。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还是先看看吧!于是老郭便猫着腰趴在地边,仔细看着两家伙要干嘛!
只见高个子一脚撑在地上,一只手把着摩托车的手把,“吁吁吁……”喊了好一阵,驴还是在哪里吃它的草,根本没让他的意思。大个子把摩托车往路里面开,麻驴也往里面让;他往路边开,驴也往路边让,驴好像故意跟他们过意不去,就这样让来让去让了好几次,驴还是在路中间,本身不宽的山路,摩托车怎么也无法过去。
这时,坐在后面的一个微微发胖的小伙生气了,开始大骂起来,这头笨驴咋这么犟,你给我滚开,老子还要赶时间里。一边骂着,一边从摩托车上下来,在地上捡起一根枝条朝驴的屁股上抽去。麻驴为了不挨打,往路里面躲了一下,大个子一加油门,原想着过去,可谁知刚到驴跟前,麻驴又往边上一退,大个子习惯性一躲,连人带车滑到路下面的地里,摩托也翻倒在地里,大个子也摔倒在地里,摩托车的反光镜也坏了。此时老郭的麻驴还“兹冈兹冈”地叫了几声,好像在发出胜利者的呐喊。
老郭刚想下去给人家陪个不是,道个歉。可一看摩托车的反光镜摔坏了,要是人家让他赔摩托车,他的一头驴也换不来人家的铁老虎啊!他想,人没什么问题,说不定两小伙把车抬上来就走了。于是,老郭又悄悄地趴在地边。可谁知,刚才只有那个胖小子一个显得急躁,摩托车一翻,大个子从地上起来开始破口大骂,你个犟怂,我今天让你看看,到底是你犟,还是我犟。一边骂,一边拍了拍身上的泥巴,先和小胖子一起把摩托车推上路。便朝驴跟前走去,大个子身体魁梧,一伸手就把驴缰绳攥到手里,小胖子也跑了过来,在驴屁股上恨恨地抽起来。
大个子朝着小胖子说,小刘,今天这犟怂把我弄着滚下来,我们也让它滚一个。对对地,小胖子笑嘻嘻地回答道。在这两个小伙子面前,老郭的麻驴的确是不值一提呀,大个子双手一把抱住麻驴的头,一脚踏在驴的前腿上,再加上小胖子在驴屁股上一推。老郭的麻驴就这样被推倒了地垄下面,随之传来大个子和小胖子哈哈大笑的声音。此时的老郭急了,一边喊道,你给我站住,你个狗日的,咋还跟一头驴过不去。大个子和小胖子一听见有人,便急匆匆跨上摩托车,一加油门飞了出去。老郭骂着跑了一阵,毕竟老郭老了,何况摩托车人怎能追上,只留下了一股股青烟和汽油味。
老郭喊着骂了一阵,蔫踏踏地朝麻驴走去,抓住驴的尾巴一提,麻驴才站了起来。随口骂道,你个犟怂,给人家不让道,这下犟怂遇上犟怂了。可驴往前一走,头往地上点了一下,再往前走,头又点了一下。老郭一看,不好了,麻驴的腿折了。
老郭赶紧牵着往回走,找来村里老兽医刘老头,其实也不是专门学的,只是多少懂一点给牲口看病的老人。老人摸了好一阵子说,这驴腿内骨折了,忙叫老郭找来木条和布条,一圈一圈捆扎起来。并且说,这驴以后估计就跛了,你还是留心点,放个驴把驴腿弄断了,你咋操心着里。
老哥,不是我没放好,是两个驴怂变的把我的驴从路上推下去摔坏的。啥,谁还和不会言语的动物这么过意不去,到底是什么人,大白天干坏事。老郭便一五一十地把驴怎么挡道,大个子和胖小子如何推驴告诉了刘老头。刘老头一听,气呼呼地对老郭说,找他们去,让他们领导评评理,太欺负人了。找什么找,人跑了,摩托车我追不上啊!老郭说着抹起眼泪来。
听你这么一说,我知道是谁,你和我一起去,你把驴牵上,三条腿的驴能走,也不影响走路。就这样,老郭和刘老头中间夹着一头跛驴朝村外走去,深秋的田野荒草丛生,跛驴时不时还吃上两口。走了大约半个上午来到了一个比较远的邻村学校,门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醒目的写着“台子小学”四个大字。老郭对刘老头说,老哥,你把我带到这学校干什么。刘老头说,你看就不是那辆摩托车,这时老郭才朝那个方向看去,果真是那辆摩托车,反光镜也不在。对,就是的,当就是,刘老哥。刘老头让把驴拴在学校的铁大门上,便朝校长室走去。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姓杨,他也认识刘老头,给他两先递烟,再倒水,才问刘老头说,刘老哥,你两到学校有什么事情。刘老头便把大个子和小胖子两人推驴的事情给杨校长说了一遍,并说驴也来了,就在校门口拴着哩。
什么?有这事,是不是你两搞错了,我们有这样的老师。有没有你们应该自己清楚,丢了耳朵的摩托车还停在那儿停着里,老郭急切地说。
杨校长赶紧叫来大个子和小胖子,他们两一看老郭,脸一下子红得跟苹果似的。杨校长一问,他们两头跟捣蒜的一样。这一下把杨校长气的手往桌子上一拍,大声说道,你两真是个人才啊!在学校工作挺认真的,为什么和个驴过意不去,那又不懂言语,看你两的本事真不小呀!
过了一会儿,杨校长便对他两说,两个老哥,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有话好商量,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哎,这些事情咋说里,我就是想不通,驴的腿折了,这是我的宝贝,我一天都离不开它,老郭说着开始抹起眼泪来。你两太过分了,杨校长又开始责备大个子和小胖子,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两咋办,你俩比驴还犟,真是少有。我看我们必须召开行政会,好好研究一下你俩的问题。
校长,你先听一听我们的解释啊!大个子说,老伯,您先不要哭了,今天的事情是我和小刘不对,我们先给您赔个不是。事情是这样的,我和小刘昨晚喝酒喝多了,睡得也比较迟。一睁眼发现已经六点多了,想起今天我俩有早自习,学生还等着我们上自习,便骑着摩托车飞快地朝学校跑。可谁知,偏偏就遇上了您的驴,占在路中间让来让去便把我和车给栽到地里了,再加上昨晚的酒精还没过去,便想着你把我弄下去,我也把它也弄下去,可谁知这样一推就惹出麻烦了,还把您的驴腿给弄折了,真是不好意思,您的驴我们赔。校长您也不要开行政会了,太丢人了。小胖子小刘老师跟着应和着,时不时点点头。
老郭看了看大个子和小胖子,也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刘老头便说,年轻人犟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何况他们为了给娃娃上课赶时间,年轻时谁还不犯几回错呀!我看这事情就这样了,他俩的摩托车还得修,驴腿是硬伤还得慢慢长。
不行,虽然你俩平时教学很用功,这事咋能这样里,你们是堂堂的人民教师,尽然能把驴推下地埂,让老百姓咋想。这事必须上报教育局,这不是小事啊!杨校长说。
不要这样了,万万使不得,杨校长,这样对老师不好,他们还很年轻,有个什么处分影响不好,还是留个机会吧!刘老头急切地说,老郭也低声说使不得,这样对孩子也不好啊!不就是一头驴,那头驴也就是犟,长一段时间说不定就好了。
杨校长看了看大个子和小胖子,瞪了一眼说,两位老哥是通情达理的人,还不谢谢人家。他俩赶紧一边说谢谢,一边给人家点烟。事情既然这样了,你俩就给人家把驴钱赔了,现在一头驴市场价两千元左右,我们也就不核定了,你俩一人一千元,至于摩托车你俩自行解决,刘老头和老郭连连说使不得。但杨校长手一挥说,这事就这么定了,大个子和小胖子也只能照章办事了。
从此以后,周围的人传出一则笑话,柿子里村有一头犟驴和一个犟老头,台子小学还有两位犟老师,一瘦、一胖,一高一矮。
张旺林
笔名晨溪,甘肃天水人,文学爱好者,现就职于行政机关。作品散见于《天水文学》《秦州文艺》《天水晚报》及多家网络公众平台等。在写作中寻回那一片属于你、属于我、属于我们大家的天地,永远坚信“写作即是坐下来判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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