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的故事》||文/朱 平||【京西文学】第759期

2020年10月16日第276期 总759期
朱 平,男,1973年生,笔名“沙漠之狐”,中学语文教师 ,善教写作亦钟爱写作。喜欢与生分享小文,偶有小作发表,影响甚微,故不必提!
【今天,我在路上遇到了表兄。他已60有余,两鬓斑白,骑一三轮,风风火火。问:“去往何方”答曰:“村东大沟。”干啥急曰:“捕鸟。”去年到城里看望已近耄耋的大舅。饭后大舅拎一皮包约我去散步,于小区一茂树停下,抬头见一扣笼挂其间,笼中正有鸟雀惊叫蹿动。问舅:“何为”舅曰:“捕鸟。”遂开笼捉鸟装于皮包。吾我不禁哑然,于是想起了逝去的姥爷以及与他有关的故事。】
我的姥爷是个命大的人,闹日本时曾被埋进粪堆,竟死中得活;雨天清晨,侍弄葫芦,电线漏电连上了葫芦架,姥爷触电奄奄一息,手指化为碳灰,术后去一手指,竟健康如初。直至94岁,方谢世而去。听妈妈说:姥爷的哥哥是当兵的,后来不知死于哪场战役。姥爷的儿子我的大舅继承衣钵,也当了兵。那个注重成份的年代,贫下中农外加军属烈属称号的人家,那肯定是根正苗红。在这样的荣光下,姥爷家自然成了村里关照的对象,大舅也间或寄点家用,日子过得相对殷实。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月,姥爷没少接济我家。在我的记忆里,那时的我家堪称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父亲曾是①拿耧好手,播种时节,在生产队劳动自然是整日拿耧。剩下拌了农药的种子就兜回来,时间久了竟攒了一小筐,用水?了,挂在屋檐下,经历了风吹日晒雨淋,到了年关磨了面,搭着吃了。也许是饥饿的肠胃比较强劲,也许是那农药失了效,总之结果是无关大碍。姥爷一家,心疼我们,时不时把挤出来的粮食,送到我家。偶尔还有大饼鸡蛋,那时这些自然成了我和哥哥改善的饭食,所以每每见姥爷来,我俩都会像馋嘴的小猫一样扑过去。最向往的是夏天,因为我们能吃到那令人神往的瓜。姥爷自己有块废闲地,每年都会种好多瓜。待到瓜熟了,姥爷就推个嘎嘎吱吱的老自行车,后车架绑个小板凳,两边各挂个筐。筐里满是绿皮白道的大甜瓜,黄橙橙的大面瓜,当然还有不知名的瓜类。
每到姥爷进院,自行车还没停稳,我和哥哥就会飞也是的冲上去,争抢自己心宜的瓜类。最喜欢的是那黄皮的大面瓜,肉肥汁甜,连吃再喝,粘得满嘴满衣是瓜汁瓜籽。妈妈忙里忙外准备饭食,姥爷就坐在门槛上,一边擦汗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他的俩个大外甥享受美食。姥爷嘴里还不住的说,吃慢点,有的是,过几天再来给你们送。如此再三,直吃到拉了秧。姥爷是个木匠,但工具蠢笨,做出的家什也是丑陋不堪,所以木匠这个行当基本是名不经传。其实让我定义,他应该是木匠中最好的猎手。凭着他的木工,做了不少捕捉鸟雀、黄鼠狼之类的工具。样子不是很好,捕捉效果却是令人恭维。那时候,他看上的鸟儿,不久便关入他的笼中。经他驯服的鸟,放出来,盘旋几圈,会落到他的掌心,肩膀,乃至头上。鸟儿机警地摇着头,瞪着小眼呢喃不止,像在与姥爷理论,又像在攀谈,随后自己钻入笼中,故此他的家里挂满了大小不一,各式丑陋笨拙的鸟笼,整日叽叽喳喳,远远听着简直是鸟的天堂。穷苦的日子,黄鼠狼半夜拉鸡现象时有发生,姥爷的器具百发百中,从来没丢过一只鸡。相反,却时常卖几张黄鼠狼皮。姥爷最擅长的是逮野兔。每至秋末一直到来年初春,是逮野兔的最佳时机。每到这个季节,秋收完毕,村民把玉米秸排成一大团一大团的。田野有,村子街道两旁也有。姥爷便整日背了几张网,拎个油光锃亮的棍子四处游荡,玉米秸排的地方自是姥爷最关注的对象。别看姥爷没上过学,对野兔的习性可说是烂熟于心。通过观察玉米秸周围,根据足迹粪便判断是否有兔,有几只,头朝啥方向,那判断的精准度简直就是现在的x光。然后下网,只用那棍子嚓嚓一捅,那肥硕的兔子便惊慌入网,滚为一团。姥爷不慌不忙,揪住兔子的长耳朵,另一手掌呈刀砍状,只轻轻一下,便击中兔子的死穴,瞬息一命呜呼。如此再三,一天下来,有时竟能捉上一筐。那些年月,吃兔肉这样的美食,竟成了常事。后来在外谋事的人,少不了办事送礼,常常找上门来,熟悉的就送一两只,陌生的就象征似的收些小费,这样整个冬天日子又过得宽松了很多。姥爷一生身体好,不辍劳作。直到80还自己担水,自己种地,干起活来手脚麻利,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不过还是怕死的,每当他家附近同龄大小的老头老太太辞世,他总要躺在炕头哼哼几天,仿佛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似的。不过还好,几天之后,他又背着手遛哒出来了。有时,他还会拎着②扣笼顺着梯子爬上房子,将扣笼小心地挂在老枣树枝上。然后,站在梯子上,瞪着小眼睛不时探头探脑。哈,竟然是在逮一直麻雀。唉,真是个老顽童!
姥爷的养生之道就是每天喝一个生鸡蛋。从我记事,他家坐柜下总有一堆鸡蛋皮。此外就是勺子摊鸡蛋,亦或是一包锅包鱼但从不摘刺和屎包,自斟自饮喝二两酒,喝得两颊微红,就算作罢。大家都已习惯了姥爷,他在这方面绝对是自私的,从不让人,每次都是吧嗒一口菜,滋溜一口酒,旁若无人,坐在小柜上,依着老式高桌,那一刻简直就是家里的大仙在享受贡果。看来姥爷对“男人,就得对自己好一点”这句经典还是情有独钟的。夕阳欲頽,88岁的姥爷,成了老年痴呆。经常从这坑里捡来一筐破鞋,又从那个沟子背回一筐破砖烂瓦,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不知从哪里捡回来半筺死老鼠。幸亏表兄有四轮拖拉机,每年都要整车整车的扔上好几趟,可第二天那东西又背回来了。唉,想必过惯了日子的姥爷还在自己的世界里奋力挣扎吧!最后的日子,姥爷还是到处乱走,快似流星,无人能及,赶上过大雨,掉进过猪圈,栽进过白薯窖,但均安然无恙。直至最后半年和姥姥整宿整宿的骂街,时不时还轮起拐棍乱打一气。姥姥哭着诅咒他:你快点死吧,你死了我能多活两年,不想姥爷走了,姥姥哭得很伤心。光景不长,姥姥也撒手人寰,随他而去了。如今他们的坟前坟后虽已蒿草丛生,昆虫乱鸣,姥爷那鲜活的往事也化为永远的故事,成为我终生挥不去的记忆!注 释:【①拿耧】播种时扶播种工具,边走边摇晃,使种子均匀播种,且深浅适宜,有一定的技术含量。【②扣笼】一种捕鸟的笼子,里面有吃喝,有时还在下层放鸟,诱惑鸟雀进笼,碰了机关,便被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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