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磊自称黄大明白,但他讲的全是自己的困惑

我有一个朋友,和黄磊是发小,他说黄磊拍了第一部电影,有话想说,于是有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采访。
采访前有个小花絮,本来说好昨天黄磊有空时通知我,我电话他,但他记岔了,以为是我告诉他我何时有空,直到晚上,通过这个朋友再次传话,采访才开始。黄磊说他等了一天,没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不打这个电话,他思前想后怕我觉得电影难看,不想采。
这部电影叫《麻烦家族》,翻拍山田洋次的作品《家族之苦》,故事非常简单,几十年的老夫妻,妻子突然向丈夫提出离婚,子女们对此展现出了不同的态度。

黄磊的心情却不简单,第一次拍电影带给他的困惑、思虑超过了喜悦、满足。我们在真人秀中看到的黄老师是自信满满、无所不能的,但在这次依旧稠密的话语里,能听到与既有印象有稍许不同的黄老师——从要不要打这个电话的迟疑里。
黄磊说话是流水式的,想到哪聊到哪,很难切断,我就顺着他的语序整理了。

圈钱
我们先交待一下黄磊困惑的来源,一是票房,碰上神兽《摔跤吧爸爸》,二是评价,他看了豆瓣长评的前一、二百条,有说本土化不成功的,有说他太胖的,有说他用了一群电视剧演员的,有说电影像春晚小品的,他每条都看进了心里,最扎心的是“圈钱”这两个字。

“如果圈钱我就拍《初恋爱》了(九夜茴的言情小说),青春片,小鲜肉,我为什么要拍这个呢?”
他也很清楚老人题材是不会有票房的,“我没有任何圈钱的意图,这让我很别扭,这片子成本很低,我是想用一个小的口做一个表达,大家一听是跨界导演就觉得你是来圈钱。我很久以前就拍过电视剧《似水年华》,管虎都说所有人都在跨,你这会才来跨。”

“我从来没改变过,我就是那个文青,拍《似水年华》的那个文青,从来没离开过,就像《神鞭》那个电影,只是辫子剪了。有个影评说我胖了。。。这叫电影评价吗?”
《似水年华》在豆瓣评分8.8,但当时创造了收视新低,朱军采访黄磊时告诉他收视只有0.05%,已经没法再低了,然后黄磊又拍了文人剧《天一生水》、《夜半歌声》,这三部剧都是他自己工作室投资拍摄的,投进了他个人积蓄,于是那几年他没钱了,也没戏演了。

那是2005年,孙莉怀多多的时候,黄磊天天在家给孙莉做饭也是由于没人找他拍戏,也是那会胖起来的。
在那之前,黄磊因为文人剧算得上两岸三地第一小生,《人间四月天》在台湾有巨大反响。。。他中分长发,出销量很好的唱片,主持着电台音乐节目,大电影中也经常看到他的面孔。

2006-2009年,他四年只接了两部剧,也是文人剧——《四世同堂》、《家》,导演是他好朋友汪俊,同样没什么人看。

“《麻烦家族》只是《似水年华》里的人长大了,换了身衣服,还是那些人,就是我自己人生的故事。因为我看一些故事很虚张的国产电影特别想哭,我就特想做一个娓娓道来的中国式故事,我把网络段子和耍宝的部分都剪了。不是评论让我难过,而是我挺尴尬的。”
黄磊为了解读这部电影,写了篇很长的微博,网友觉得他好罗嗦。而他觉得写文的原因是大家没看电影就误读了。“山田洋次老先生和我说过一句话:电影背后看的是一个导演的品格,这俩字进我心里了。”
夫妻关系
黄磊翻拍《家族之苦》的原因,他的解释是先看了这个电影的DVD,对其中展现家庭和夫妻关系有所触动:
夫妻之间要不要表达敬意,歉意,这爱是不是到老了就没了?
“我不同意夫妻到了一定程度就是亲情,最好的朋友,他们必须得有爱情,连性都没有就不叫夫妻。徐志摩说,最高的厌恶是厌恶一个人的身体。”
他和孙莉结婚20周年时去新西兰补度了蜜月,在海滩看到一对老人在吃三明治,“我们一对中年夫妻看着一对老夫妻,觉得这就是爱情,所以我写了长微博(解读电影)。我不能看清世上所有案例,只能看清我自己的案例,婚姻不是俩人的事,是一个人的事,要先把自己理清。我对妻子的爱比刚认识她时更深刻。”

说到这里他突然提起前几天的一个报道,传孙莉已经生产,住在香港医院的总统套房,有十个人伺候。黄磊澄清说:“医院哪有总统套房?我老婆还没生呢,只有我在她身边才有意义,别人也进不了产房,月嫂育儿嫂都没雇。生前面两个孩子也是,都是我自己在盯,我心灵手巧,能照顾她。”
被拍到的照片是他在深圳工作,顺便和公司同事一起去考察月子中心。

人设
没有工作的时候,黄磊遇到了《暗恋桃花源》,演了十一年,五百场,办了乌镇戏剧节。直到《爸爸去哪儿》、《极限挑战》和一系列家庭剧,他又重回”红“的那个圈子,成了家庭美满人生赢家高智商话痨黄小厨。

“八百年前你采访我的时候,我也是健谈的,爱做饭的,我不是朴树那型的,只是那时我做饭没人看见,现在展现了,别人赋予你一个人设。我胖了,我都46了,当年我其实也不在乎形象,每天就是和朋友一起吃吃喝喝。”
《爸爸去哪儿》第一季找过黄磊,他拒了,后来多多看了喜欢,他接了第二季,这是他再次走红的开始。

“其实我就独立做了两个真人秀,《极限挑战》和《向往的生活》。我也中年过半,再过两年就半百了,家挺好,工作挺好,钱也挺好,我不是个事业心特强的人。《初恋爱》写了好几版,就是过不了自己那关。”
黄磊买了《初恋爱》版权已满五年,一直未拍是他希望用一批十六、七岁的演员,过十年后再用同一批人接着拍后半段,合作者认为这想法太疯,否了,于是版权又还给作者了。
“大家觉得我热闹,是因为综艺热闹,其实我过得还是‘向往的生活’。所有东西都有因有果,也有很多人因为真人秀喜欢我。在乌镇戏剧节时我有感慨:文艺真的很小众。”
“80年代—90年代中,文艺青年消失了。从1999年各种古装片开始,《似水年华》收视那么低就说明文艺没了。那时我们一群人都留长头发, 高晓松,老狼,沈庆,我,全留长头发。”

“每个人只能活在自己最熟悉的时代和氛围里,青春不老。我现在拍的是一个文艺青年的家庭故事,我的表达是清晰而准确的。我们有一些文艺青年去了远方,有的到了铁轨上,还有一拨住在了自己心里,就像晓松也参加《奇葩说》,不影响我们听罗大佑,听《山丘》热泪盈眶,在戏剧节上守着这点东西。因为我也不会别的。“
对于真人秀带来的人设,黄磊是这么想的。
“我确实挺聪明,我是觉得我这人挺明白,黄大明白,不做演艺做别的我一样能做好,当年我是想学化学。因为成了明星,别人给你拉人设,会做饭算是技能吗?又不是职业厨师,只会上网就会烘焙,我就是有闲功夫,街坊四邻吃我的面包。只是因为你被关注高,我就跟着瞎起哄玩两年,我和多多说了,2019年我本命年,休息一年。”

对于完美人设,大家都隐隐期待着它崩塌的那天,黄磊也没有免死金牌。“最好看就是人设崩塌,人设树立是不好看的,谁会盯着盖楼,只会盯着炸楼。”提到这一点时,他忍不住又拐到了对自己仨孩子未来面临世界的忧虑上,以他的个性来看,“爸爸”和“老师”的人设应该是不会崩塌的。
黄磊天马行空的表达里还有这么一句,“我愿意在综艺节目瞎鼓捣,就是去瞎聊天,心里并没那么看重这个工作,演电视剧对我来说也是特容易的事。我归宿感最强的是乌镇戏剧节,我梦想再做一个电影节、音乐节,做个教表演的免费私塾。”

《似水年华》收视低却评价高,沿续了同样的慢同样的淡,《麻烦家族》没有得到类似的评价,这大概是黄磊不能释然的原因。
黄磊事业的两个高峰期,有两个形象:第一次是结着丁香忧愁的文艺小生,第二次是擅长讲道理的万事通厨子,观众认为他变了,他觉得这是他一个人身上的两个面向,并没有变过。

不是他顺应了时代,而是时代选择了他的某一面。文艺流行的时候,他文艺那面放大,接地气流行的时候,他接地气那面放大。而所谓的人设就像急驰的战车,一片尘土也不激起地改道是件很困难的事,黄磊第一次改道是因为他有了至少四年的冷静期,即那段没有戏拍的低谷,渐渐大家忘记了他的文青人设。
往下的日子,就像他说的,婚姻是一个人的事,事业也是一个人的事,需要他自己去理清。《爸爸去哪儿》播出时黄磊的微博评论才没法看,现在远不是最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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