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与水的故事

与水的故事
作者简介
赵光,70后,湖南平江人。为文多年,激情依旧,坚持如一。有散文诗歌散见于报刊。
夏日放水
  
  七月流火,知了躲在树阴深处嘶叫。田里的禾苗耷拉着脑袋,像做了错事的孩子。父亲说,这太阳怕是要把大地晒得冒烟才罢手吧。又说,田里该放水了。
  戴一顶草帽,掮一把锄头,我随同父亲去到田里放水。水从井里抽上来的,从管子里哗啦哗啦的喷涌而出,顺着渠道的走势,一路欢歌。父亲拿过锄头,沿着水渠一路巡查过去。水渠四通八达,要让水儿按照你的意愿奔跑,你必须把渠道里不需要的缺口一个个给堵上。水儿一分心,就流到别的地方去了。
  水渠上的缺口一个挨一个,加上支渠也多,父亲弯下腰,一锄下去,铲起一锄泥土把缺口填上,泥土太干,父亲还要用锄头狠狠地敲打一番,让泥土变紧,防止渗透。父亲知道最细小的漏水,也能让堵口彻底溃倒。这是不能大意的。就像人有缺点一样,再小的缺点,不改正,也能酿成大错来。俗话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水跟在我们的屁股后面,它先是一小股一小股地在水渠里打先锋,然后便以大部队的气势汹涌过来了。我想象,如果这股水流它融入河流,汇入大江,那么会有多么壮观,会有怎么样推波助澜的雄伟气势呢?
  缺口一个个地被父亲堵上了,父亲说,这样的话,水就会自然地流入到田里。我们到田里不多久,清冽的水就顺着水渠来了。一丘禾苗在微风的作用下,摇摆着身姿,跳着一支只有它知道的舞蹈,窸窸索索,好不快活。我更愿意这样想,它们一定是听到水的歌声,才兴奋地舞动起来的。水从渠道里径直流向了禾田,它首先进入了裂口的泥床,然后又从泥床里露出头来,抱住一棵禾苗,又跑向其它禾苗。水是调皮的孩子,不知道疲倦,从这头跑到那头,围着禾苗转,似乎要跟每棵禾苗玩个游戏。
  一会儿,水也跟我们玩起了捉迷藏,它往禾田中间跑去了。水源源不断地流向田里,时不时溅出些白色的水花,我呆在田边看得着迷。我开始天真地认为,一滴水由多少水花组成,一条渠里的水又有多少水花呢?
  我沿着水渠来回地走动,从禾田里走到抽水的那头,再从抽水的那头走到禾田里,生怕这水儿调皮的越过田界,到别人的地里去。虽然堵口一直很牢固,不曾有渗漏现象,但防患于未然,我不敢有丝毫的疏忽,生怕功亏一篑。来回巡查的工作是单调死板的,可是,我却把它看作是一种闲庭信步,一种享受自然的美好方式。热了,捧把凉水洗个脸,让手脚伸到水里凉快凉快;无聊了,掰开一片草丛,找几只昆虫说说话;倦了,就躲到一棵树荫下歇一歇,拿根树枝在地上描描画画,天空、白云、小鸟,想画什么就画什么,不在于像什么,只是信手涂鸦,只图心情舒畅。
  休息片刻,肩起锄头,我又继续放水。我在渠上走,水在渠中流,我们没有话语,但却那么默契。下到田里,我用脚板打探水所到达的区域。这是一种亲历,也是一种实践,比站在田边想象水应该到了哪里要实在,要有说服力。被水浸泡了的泥土,就像一床棉被,松松软软。我一站上去,脚就直往泥里陷。这时候,我突然醒悟:自己不也是一棵禾苗,一棵永怀故土情结的禾苗吗?我的根就长在母亲深深的爱泥里。
  水已漫遍了整丘禾田。“水放好了。”我说。离开禾田时,身后一排排绿浪已翻涌起来,荡气回肠,排山倒海。
荷 塘
母亲托人从老家带来一包莲子,说是二弟从荷塘中采摘的,晒干后送给我一包尝尝鲜。
母亲说的荷塘,其实就是村里的大水塘,叫周公塘。记忆里,我最喜欢去塘边看荷。阔大的水面上,多的不再是粼粼的水波,而是荷叶。或亭亭玉立,或贴着水面,绿绿的荷,你挨着我,我靠着你,密密的,挤挤的,像一片绿色的海。你看,风儿吹来,一塘绿荷翻起波涛,层层叠叠,煞是壮观。这个时候,我真想荡一叶轻舟,在银波碧浪之中穿行,让绿包围我的整个身体。田田的荷叶中,荷花像仙子一样飘然而至,婀娜的身段,娇美的面容,灿烂的微笑,顿时让一塘绿荷摇曳陶醉。一朵朵荷花,在阳光下,竞相开放,荷塘里如同正在举行一场盛会,白荷,红荷,交相辉映,好不热闹。
荷在我的眼里总是一些喜欢嬉闹的孩子,它用摇曳的方式晃动塘,晃动我的视线。我能体会到水塘的快乐,一定是来自荷的快乐。荷花,越开越旺,好像每一叶荷之间,都有荷的身影。有时,我在靠近塘边的地方,伸手摘下一枝红荷,没有玫瑰的艳丽和香气,却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荷的清秀,荷的纯洁,感染着我。我久久不肯丢下,拿回家去,养在水瓶里,居然几天没有凋谢。
  荷塘里,常常有一些穿裤衩的孩子下到水里,摘荷叶,折荷花。我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来。那时,荷塘里没有荷,仅仅是水塘而已。每每发些荷叶,不几天就消失殆尽。是塘里的鱼儿饿得慌,把它给吃了。水塘成了我们消暑的天堂,中午或者黄昏,几个小伙赤条条地跳进水里,打水仗、赛蛙泳、比潜水等,塘中央都是我们嬉闹的笑语声。
  印象中水塘里长满荷的还是我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
  田田的荷叶,布满了水塘。一下课,我们有几个小伙伴便卷起裤脚,下到水里摘几片圆圆的荷叶几朵粉色的荷花,带回教室,荷叶插在课桌上,像一把圆伞;荷花,把花瓣撕下来,夹在课本里做书签,成丝状的花蕊,被我们当成美食吃下去,填一填饥饿的肚皮。后来老师说,我们这种做法不道德。我们嘴上虽答应,放学后又偷偷地摘几朵荷花折几枝荷叶。在那时,我们总认为,塘里多的是荷叶荷花,采下一些不碍事的。母亲见我屡次把荷花荷叶带回家来,对我说:“把荷花折了太可惜了,让它变成莲蓬,到了秋天就有圆圆的莲子吃呀!”我把母亲的话记在心里,不再去采荷了。
田田的荷塘,在我们做小孩的眼里,只是觉得好看:一荷塘生动活泼的绿,一荷塘粉白相间的荷花。除此之外,再也读不出更深刻的东西来。大人们说,这一塘荷,足足有30年没有开放了。而就在那一年,村里相继考取了20几个大、中专生,堪称奇迹,被当地人传为美谈。虽然升学与满塘荷花开放没有根本的联系,但更多的人愿意把它说成这是一种美好的兆头。
  很快秋天到了,荷塘的水面越来越浅。下塘采莲蓬挖塘藕成了我们学习之外的“功课”。漏斗式的莲蓬硕大而饱满,在日渐衰败的荷叶中间,特别显眼,引诱得我们心里痒痒的。于是,上学或回家,我的书包里被莲蓬塞满,鼓鼓的。我并不特别喜欢吃莲子肉,甜中带有一种苦苦的味。要么分给同学们吃了,要么弄回家给奶奶炖汤吃。对摘莲蓬不感兴趣了,我就想弄点藕来尝尝。但藕钻在泥底下,深深的。我们探身下去,手顺着荷杆去摸藕,几乎每次掏出来的都是长而瘦的藕单。
  荷塘的水一天比一天浅了,塘里有的地方已露出了泥床。而荷叶也渐渐褪去生机,还不到冬天,满塘都是瘦枝枯叶,枯干的荷或高或矮,或立或倒,零零落落,远远望去,还真像哪位名家笔下的一幅秋意水墨画。
  “是时候挖塘藕了。”课间,我们常常站在塘岸边,看大人们挖藕。先是围着几根枯荷筑起一堵泥墙,用瓢把积水舀干。然后握着一把铁锨铲起塘泥来。渐渐地,就挖出了一个不规则的深坑来。人站在里面,还只露出半个身子。大人们都是赤祼着上身,穿一条短裤,泥水溅得通身都是,成了一个泥人。他们沿着藕节,“顺藤摸瓜”,一下一下地扩大挖藕的区域,一枝根茎发达,长达数米的藕被挖出来了,我们顿时欢呼起来。不几天,荷塘里到处是泥坑。父亲也在那时下到塘里去挖藕,我们的餐桌上便多了一道美食,或炒或炖或生拌,吃出了很多花样来,那都是母亲的精心手艺。
到了第二年夏天,满塘的荷像是被蒸发一般,水面上没有荷的半点消息。荷塘又回归了水塘状态,我们惋惜之余又多了几分企盼。
  后来,不知哪位热心村民,有意地将荷藕栽种到了塘里。陆陆续续地,荷叶冒出来了,东一块西一片的,荷花也零星地开放了一些。但不热烈壮观。不过,还是让我们看到了希望,毕竟十几年来,没有看到荷的影子了。到今年,荷,像泛滥的洪水一样,突然间便长得满塘都是。
  现在是深秋了,来自老家的莲子,我们用它炖排骨吃了两顿,味儿挺香挺纯的。母亲还说,待荷塘的水快干了时候,叫你父亲去塘里挖些藕给你们尝尝,于是,我更多了一份热切的思念,不只是因为藕,还有一份对荷塘割舍不了的乡情!
  
本期图片:张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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