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庆风情】教牛记

教 牛 记
黄三畅
我家为生产队养的母牛生下的牛犊,已经两岁半了,可以背犁了。但“人非生而知之者”,先要教它学会背。生产队让营大叔负责教,让我做营大叔的助手。
一天早晨,我牵着母牛与牛犊,和营大叔一起来到村前小河中心的沙洲——柳山洲,我们要在那里教牛犊。
营大叔让我把牛犊牵到一块收了庄稼的沙地端头,站定;然后要我抓着牛犊的鼻桊,让牛犊低着的头抬起来。我照着做了,就只见牛头顶与脊梁齐平了,而牛犊脖子的后端、脊梁前端那个小小的“驼峰”下面,现出了“肩膀”,正好上牛轭呢。可营大叔刚把牛轭扼在它肩膀上,它就猛地把头一栽,“驼峰”就不见了,脖子成了一道斜坡,牛轭自然就梭了下来。于是再来一次。我用一双手抓住牛鼻桊,把牛头定住,营大叔把牛轭扼上去时,它没有把头强栽下来,却往前一牴,像出土两三寸的笋子一样的角儿牴在我身上,幸亏不疼。营大叔就自己把牛犊牵住,拿起楠竹梢子在它背脊上抽了一下,并威胁说:“调皮,抽死你!”这时候在一旁吃草的母牛哞哞地叫了两声,大概也是要儿子听话,牛是犟人不过的。营大叔再要我抓着牛鼻桊,定好牛头的高低,他再扼牛轭,这一次,牛犊没有“调皮”了,准许其把牛轭扼上去了。
营大叔套好犁后,要我把牛绹卷短牵着牛犊慢慢走,一定要保持牛头的高度,不能让它栽下来;他呢,扬起楠竹梢子,喊一声“走”,又在虚空里“呼”地抽了一下。但牛犊只走了两步,就“立定”了——后面的犁头插进沙土里,它背起犁来需要花力气了。营大叔又喊一声“走”,并把楠竹梢子抽在它脊背上,它也就不能不移步了。沙土很松,营大叔也把犁头插得比较浅,估计它背起来也不要花多大的力气。
背到那块地的尽头,营大叔要我牵着牛往左边转,再往与刚才相反的方向走,他也喊着“转——”,于是人、牛、犁,都改变了方向。犁到另一端,营大叔又喊“转——”,于是人、牛、犁,又都改变了方向。犁了不长的一段,营大叔喊一声“哗”,又要我停下来。于是人和牛都停下来。我问犁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停?营大叔说,和喊“走”“转”一样,是要让牛犊听懂人的话,以后要它走就喊“走”,要它转就喊“转”,要它停就喊“哗”。
犁了不久,营大叔也没喊“哗”,牛犊擅自停下来了。营大叔连喊两声“走”,它岿然不动,又“调皮”了。营大叔就扬起楠竹枝鞭,往虚空里抽,它还是不走。营大叔就在它背脊上抽了一下实的。这时候那母牛又母地朝它叫了两声。营大叔再喊“走”,它只得又走了。营大叔说:“它是有点累了,但是不能一觉得累就不动!养成这个习惯就不好了!”
以后的几个早晨,牛犊的表现可以逐一用较好、好、良好、优秀……来评价了。
到第七个早晨,我牵着牛犊犁了一阵,营大叔就要我不牵,他自己从后面把牛绹拉着驾驭,牛犊也照样平抬着头,背着犁前进,没有“调皮”的表现。说明那牛犊被教会了,表现很优秀了。只是它的肩膀被牛轭磨破了皮。
我们这一带,嫌人学做什么总学不会、嫌人犯了过错屡教不改,就会这样骂:“教牛都教会了!”“教牛都教变了!”可见牛并不比人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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