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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美昭陵◎西部文学艺术微刊
︱第64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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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洞，在当今人的生活中已基本消失，上点年纪的人或许在记忆中依稀尚存。
窑洞从形式上讲基本有三种: 一种是依山依崖而凿，那应该称为明窑; 一种是由地面向下深挖十米左右的方正地坑，在地坑内周围凿上窑，通常叫地窑; 还有一种是在平地上建的窑洞，准确地说是箍窑。第一种窑洞，在影视作品中常能看到身影。第二种窑洞，一般见得很少，至于如何建造大家都能想象得来，一个字“挖”。而第三种窑洞的建造，应该说技术含量最高，它通常是用水泥和砖块箍成的。而我讲的两孔窑洞，完全是用土坯建起来的，没有一砖半瓦，更没有一丁点儿水泥，它是我的父亲，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为解家庭住房之燃眉，自己用土坯建造的，那两孔窑洞在我的家乡，应该说是住宅建筑上的一个创造。
房子意味着归宿，它是安乐窝，是避风所，也是温馨的港湾。
当年，父亲兄弟几个分了家，父亲分到了几间破旧的老房子，且要从老宅搬出，分给父亲的那几间房子，是爷爷的爷爷手里盖起来的，经过几十年风吹雨打，拆下来的材料加上东凑西拼来的物料，勉强盖起两间不大的新房子，可这两间房子却无法满足一家五口人的住宿。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面对现实，父亲愁上心头。那时的我，尽管只有十二三岁，但从父亲眉间仍能感到他的无助与苦闷，只见他整天茶不思饭不香，终日爬在一张小桌上画画算算。忽一日，他郑重地向家人宣布，他要在新宅建两孔窑洞，妈妈听后一脸茫然，“咱哪里来那么多砖和水泥呀！”“不用砖头水泥，我准备全用胡基（土坯）箍。” “那能坚固吗？再说那需要多少胡基，咱哪有钱请人帮忙打胡基？” “咱们自己打，自己动手干”。
父亲一席话，成了我们全家自己动手建房的动员令。自此，村边的荒园子里，每天从早到晚总响着“嗵嗵嗵”的打坯声，妈妈除了做好三顿饭，还把幼小的弟弟梆在背上，拖着五六岁的妹妹，给父亲做帮手，当时还没架子车高的我，每天放学后，便成了运土的主力军。记得那时，父母亲的手因劳作过度，肿的出奇的大，手掌被震出了道道血口，他们用手帕裹着，每天从天麻麻亮直干到掌灯时分，吃饭也是急匆匆一会儿，一刻也不停，就这样从开春到盛夏，父亲终于打好了建造两孔窑洞所需的土坯，一些土坯父亲还特意把它打成梯形，后来我才明白，那是专门用来箍窑顶的，梯形土坯一头宽一头窄，用在窑洞的顶部，力向下越压，土坯相互挤压的越紧，巧妙地解决了受力的问题，真是奇思妙想。父亲小时候上学不多，但他特别善于动脑子，在箍窑的初期，他曾给我提了好多问题，譬如，一孔窑洞建四米宽，窑身两米高，顶部圆弧的大小怎么计算？多大的弧度和窑壁墙面才能恰好吻合？我用上初中仅有的知识—勾股定理，在地上认真地画着算着，父亲站在身边仔仔细细地瞧着，看着半天也没个答案，就半开玩笑地说“看来难住我们家先生了，你慢慢算吧，你的勾勾股股我也搞不懂，我还是用我的土办法”。后来我家两孔窑洞在父亲的巧手下，不仅箍得弧度均匀，坡度适中，就连土坯用量既没有出现短缺，也没有多余和浪费，今天想起来也直让我佩服。
窑洞终于要开建了，记得当时亲戚朋友来了不少帮忙的，村子里也来不少看稀奇的，大伙都想看看这土坯怎么会垒出一个窑洞来？它是否坚固耐用？下雨时窑顶的走水问题怎么解决？日常的通风采光该怎么办？许多人都带着疑虑等待着结果。
经过二十多天的紧张施工，赶在秋雨到来之前，两孔崭新的窑洞拔地而起。这一天，我们家特别热闹，院子里挤满了人，有的人嘴里不停地发出称奇的声音，有的人在咨询着建窑的相关问题，那一刻，父亲绝对是现场的中心。
两孔土坯窑洞日后成了我们全家人的最爱，夏天它给我们带来凉爽，冬天它给我们保暖驱寒，陪我们家人走过了三十多个春秋。
本世纪初，弟弟重新有了新宅，盖了一院一砖到顶的大瓦房，全家人喜庆地搬入新房了。没几年，父亲因病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自已亲手建造的“宫殿”，带着眷恋走了……如今，老窑洞仍孤零零地守在老宅里，似乎还在替主人珍藏着记忆。
前不久回老家，冒着危险我钻进窑洞，想再一次近距离与它接触，这次，我发现它真老了，土苍苍的墙壁，灰沉沉的地，到处是老鼠打的洞，窑的后壁已透着亮光，抬头可以看见蓝天，唯有窑洞的墙壁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些泛了黄的奖状，那是弟弟当年从小学到初中刻苦学习的见证，可惜一场至今尚未弄清的臆症(小学时突发了一种说不清的病)，无情的阻断了他的清华梦。
窑洞老了，已经断壁残垣，茅草溅落一地，荒了、凉了……好似无声地告诉人们，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但老窑洞是我记忆中的宝，储存了许多美好的往事，它像是一坛窖藏的陈酿，常常让我一醉难醒。
作者简介：陈永强，大学文化，上校军衔，礼泉县昭陵镇南阳村人，1976年12月入伍，现已从原兰州军区联勤部机关退休，目前居住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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